用民主法治破除“恩赐人民幸福”的错误想法

南方农村报

邓聿文

◆之所以有许多官员，甚至一些地方政府和党委存有这种“恩赐人民幸福”的想法，把党和政府凌驾于人民之上，当然是因为他们的权力来源不是“民所赋”，人民没有决定他们前途的权力。相反，他们在相当程度上能决定一个草民的命运。所以，百姓对其“感恩戴德”也就很正常。

◆每个父母自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能够生活得幸福，为此不惜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，让孩子学各种自以为对其将来有用的知识，而不管他们愿不愿意——中国的父母尤其喜欢这样。可见，凡父母官者，也都带有为父为母的两个特征：“善意”和“强制”，以为只要目的和出发点是好的，就可以在不征询百姓意见的情况下强行推出一些措施和政策。拆迁就是这样。地方政府的拆迁，无不打着为民办事的旗号，自认为没有半点私心。所以，很多官员不解，“我是为你好，为何还不领情？”

◆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，人们的自由、民主和权益意识也日益提高，特别对经历了“被人做主”的中国人来说，哪怕政府的确是好心为其服务，也不想再被越俎代庖。一些官员无视社会发生的这种心理变化，是一些政府推“善举”却饱受公众抱怨的根源所在。

日前，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在该省党代会上作报告时的一句“我们必须破除人民幸福是党和政府恩赐的错误认识”，引起了社会热议(5月10日《南方农村报》)。听多了“为党说话还是为人民说话”之类的官腔，突然间见有人讲“幸福非党和政府恩赐”，还真有些诧异。

其实，“幸福非恩赐”的表达不过是说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政治常识。本来，无论从马克思主义的维物史观，还是西方的自由主义思想来看，都是人民养育了党和政府，而非相反；但在一个久已积非成是的环境里，我们常常被教育为要热爱党和政府，因为是党和政府给予了我们一切，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。

假如在个人的成长和发展中，党和政府确实费了很多心血，帮了很大忙，就像某些拿金牌的运动员一样，那自然应该对党和政府怀有感恩之情，不感恩就是忘本——所谓“吃水不忘挖井人”；但假如党和政府对自己的进步并未起什么作用，为什么要去感谢他呢？连马克思都讲，人民是权力的主人，是创造历史的主体。动辄就要人们感谢党和政府，除了让人讲一些言不由衷的话，使社会的风气变得伪善外，并不会给党和政府的形象格外增添什么。

现在，之所以有许多官员，甚至一些地方政府和党委存有这种“恩赐人民幸福”的想法，把党和政府凌驾于人民之上，当然是因为他们的权力来源不是“民所赋”，人民没有决定他们前途的权力。相反，他们在相当程度上能决定一个草民的命运。所以，百姓对其“感恩戴德”也就很正常。

除此外，“恩赐幸福观”还与以下两点有关：一是官本位意识；二是父母官意识。

自古以来，中国就是一个官本位的社会，“士农工商”，不论“士”的形式如何变化，手握权力的官员始终在社会的发展和运行中起主导作用。既然是官本位，社会的评价标准自然以官的价值来衡量，向官靠拢，因此，社会的各种资源才会集中于政府和官员手里，从而使后者可以掌控社会运行，进而导致社会成员对当官趋之若鹜。

另一方面，中国人喜欢称官员为“父母官”，而官员也常以“父母官”自诩，两者都习焉不察。父母官的称呼，反映了中国人对官员及政府的一种特有的道德期许——像父母对待孩子一样把百姓的一切都管起来。这大概是受儒家文化的浸淫所致。但要像父母对待孩子那样对待治下百姓，就需要将权力和资源集中于政府，所以，官本位不必然要求是父母官，但要成为一个父母官，前提必然是官本位。

每个父母自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能够生活得幸福，为此不惜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，让孩子学各种自以为对其将来有用的知识，而不管他们愿不愿意——中国的父母尤其喜欢这样。可见，凡父母官者，也都带有为父为母的两个特征：“善意”和“强制”，以为只要目的和出发点是好的，就可以在不征询百姓意见的情况下强行推出一些措施和政策。拆迁就是这样。地方政府的拆迁，无不打着为民办事的旗号，自认为没有半点私心。所以，很多官员不解，“我是为你好，为何还不领情？”

问题在于，即使撇开政府和官员的私利不谈，就算他们都大公无私，确确实实是为人民谋幸福，是否结果就一定好？人们看到的现实是，很多时候政府包办的结果往往是好心办坏事。原因在于，大千世界复杂多变，每个人的理性和知识都是有局限的，不可能有超人，官员并不比其治下的百姓聪明。因此，假如有官员认为自己应该比市井小民站得高、看得远，比他们更清楚需要什么——这种想法不是无知，就是自大。

由此来看，替民做主的父母官并不是那么好做的。做好了，百姓会对你千恩万谢；做不好，毁了人家的幸福，那肯定被骂一辈子。而现实中，做不好的概率远大于做好的概率。

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，人们的自由、民主和权益意识也日益提高，特别对经历了“被人做主”的中国人来说，哪怕政府的确是好心为其服务，也不想再被越俎代庖。一些官员无视社会发生的这种心理变化，是一些政府推“善举”却饱受公众抱怨的根源所在。

因此，官员们理应体认到，民众不是自己的子民。为了民众的幸福，党和政府所要做的，是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提供一个好的社会环境及必要的公共服务。超过这一边界，不断替百姓做主，不但可能不会为民众带来幸福，反而会毁坏民众已有的幸福。其中的关键，就是要破除父母官式的思维，进而回归“权为民所赋”的本位。人类社会的发展证明，只有民主才能做到这一点。

当然，这是一个长过程，因而当务之急，是要建立一套法治框架来规范政府、市场、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，让三者各司其职。在法治的大框架下，建立一套有效的监督机制。如果舆论监督能够切实发挥作用，公民可对施政过程提出批评和建议，那么，各级党政官员就不敢轻易替民做主，恩赐“幸福”了，社会也将真正进入和谐发展的轨道之中。

(作者系《学习时报》副编审)

来源链接：http://opinion.nfdaily.cn/content/2012-05/15/content_45363269.htm